這部《中國古典詩歌創作論》,是已故山東年夜學文學院傳授鮑思陶兄遺著。鮑思陶兄去世已17年了,此書終于收拾出書,鮑子詩學必堪傳焉!

鮑思陶,本名時祥,后因景慕陶淵明而自更名。1978年從陶淵明曾為縣令八十余家教日的江西彭澤考進山東年夜學中文系。在年夜學本科和研討生時代,即便是在汗青系考古專門研究就讀的不才,已素聞中文系師長及平輩無不推許鮑兄善詩精古文的年夜名。我雖進修考古專門研究,但也從中學起即非常愛學詩詞。研討生結業留校后,1986年9月,我調進中文系餐與加入牟世金師長教師的現代文藝實際科研項目,也參加現代文學的講授團隊。1989年牟世金師長教師忽然病逝,我在中私密空間文系難免陷于窘境。此后直到2002年我應聘調到重慶的四川美術學院,其間十來年,世情心裡有數。而所光榮的是與鮑兄的結識和深交,使我的詩詞喜好,獲得他最熱情、最當行的領導,使我不竭取得傳承詩詞文明傳統的鼓勵和讚許。這份因詩結緣的友情,是我永難忘記的。

1990年9月,系里設定我和鮑兄(還有譚好哲兄)率領87級同窗到沂南縣練習,我們同住一屋十多天。此前我與鮑兄不熟,此次我做了預備,事前抄寫了幾首近期寫作的五、七言律詩,特意請鮑兄指教。鮑兄先是賜與熱忱激勵,然后是溫順仔細的領導。他真是最文質彬彬的“夫子循循然善誘人”的典范,我因久聞其年夜名而構成的對他既瞻仰又畏縮的心思一朝打掃。

從那時起,我每有新作詩稿總要請鮑兄指教,我也常向他索要詩作琢磨觀賞。他老是稱贊我請他指導的詩稿,而我讀他的詩詞、聯語,又總有仰之彌高的感到。他就我的詩稿中的題目,給我講到很多詩歌律法的纖細處。我們天然也常議論所讀有關詩學的冊本,會商詩學題目。印象很深的是,我本來當然將王力師長教師的《詩詞格律》和《漢語詩律學》兩部書奉為圭臬。而鮑兄卻自在地群情說,王力師長教師書當然是今世講論詩律最深刻、最有影響的論著,但此家教中也多有并不穩妥實在的說法,好比關于“一三五非論”的口訣,原來這個口訣年夜體上是對的,王力師長教師卻把它批駁得過分了。諸這般類,不止這一條。由於鮑兄能指出王力師長教師論著中也有可以商議的題目,使我后來再讀《漢語詩律學》,對于此中的結論,就總要本身往翻查例證,查驗它能否穩妥。如許也就本身發明此中一些并不成取的不雅點,也促使我更多地就詩律題目作自力思慮,不竭做回納和剖析,得出本身的熟悉而后已。

1995至2002年,鮑兄在齊魯書社任務時代,我與鮑兄還有一項頂有興趣義的一起配合,我們配合為蔣維崧師長教師編纂出書了他的第一部書法作品集《蔣維崧書跡》,此作品集也獲得時任山東美術出書社社長李新學兄的支撐,由山東美術出書社出書。在這個經過歷程中,我和鮑兄得以不時侍蔣師長教師坐,議論詩文書法和學界掌故,都很高興,也很獲益。《蔣維崧書跡》出書后,我竭力寫了一首二十韻排律志賀,鮑兄很是稱贊,說:“倪兄——五言長城!”實在是那時我作七言律詩還很少,較多作五言詩,遂得鮑兄這般激勵。鮑兄則作七律《〈蔣維崧書跡〉編成感賦》一首曰:“東風云錦詎雕刊? 六載編成意未安。一片清恬存夬韻,非常溫潤啟奎不雅。纖毫點畫留真易,彝鼎精力印出難。不為千秋傳麗則,今朝品格竟誰看!”其詩穩重典雅。蔣師長教師笑而點頭,對于鮑兄呈覽的詩稿非常觀賞。2005年寒假,我從重慶回濟南投親,在舜耕山莊陪蔣師長教師住了五個夜晚。有一晚約鮑兄來敘會,蔣師長教師與我們相談甚歡,他本身鼓起說:“寫字吧。”便坐到桌案邊展紙揮毫,憑記誦書寫了杜甫五律《春日憶李白》“白也詩無敵……”,行草書,寫了兩張,讓鮑兄和我各取一幅,真讓我們喜出看外。已90高齡的蔣師長教師特意書寫這首杜甫詩聚會場地賜贈我們,滿含著對于我們這兩個尚專心于作詩的后學的歡樂和激勵之情。

誰曾想那次寒假歡聚之后不久,鮑兄即檢討出生患頑疾,雖經手術醫治,也已不克不及把持病情。2006年冷假我在濟南一周,兩次往西郊腫瘤病院看望住院醫病的鮑兄。昔時8月19日凌晨,接德律風得知鮑兄病危,我即奔機場乘下戰書的航班趕赴濟南。越日上午往見鮑兄,鮑兄消瘦已極,看著令人難熬。鮑兄將前天(18日)寫給我的兩頁留書親交與我,此錄原文于下:

志云兄:

弟往矣!今有一事相托:

弟未脫稿“中國古典詩歌說話論”,講“聲律論”“體勢論”“韻格論”“意境論”,年夜致完成。另有“鑒賞論”和“用典論”,尤其后者,必定要講。學如錢鍾書,都失口了“滄海珠”的典故。思來想往,後面“聲律平仄”部門,唯吾兄能解。此中是弟心得之言,與王力、啟功均紛歧樣。也屢次在先生中歸納過,後果不錯。即以一首詩“銀箏金粟柱”推所有的平仄。“往前靠”三字是要害。兄可否幫弟充分完成此稿。有關出書事宜,我委托孫芙蓉與您聯絡接觸。此中有效林正三詩例的,請換例句。費兄半年時光,或可蕆事,不知兄臺能幫此忙否?

弟思陶稽首

這原是想連同打印的書稿寄給我的遺言手札。因我立即前來,鮑兄便親手交與我,還說是給我添費事了。我滿口承諾鮑兄,必定幫他完成這部專著。那時則先遵鮑兄之囑,本日通覽了他的《得一齋詩鈔》打印稿,提出些許磋商看法,都還由鮑兄決計。

那幾天鮑兄自知命在朝夕了,卻還想著向我說起詩詞吟誦很主要,說吟誦規定有口訣:“舒聲接急聲,急聲接舒聲,吃緊變平聲。”例如“春眠不覺曉”,“曉”字吟如“消”音。他還預言詩詞寫作會有回復,自負他的關于詩律的看法對于學詩者是無益的。有時他不由得要咳血,就對我說:“你出往。”必定要我分開病房,不讓我看到他吐血時的情況,我都忍淚守在門外。

8月24日上午,鮑兄往了! 屍體火葬后,依照他的遺愿,家人將其骨灰送回老家樅陽埋葬。

2007年齊魯書社出書了鮑兄的《得一齋詩鈔》。8月23日,我和先生孫愛霞君(她原是我在山年夜的研討生,也隨鮑兄進修,后考取為南開年夜學葉嘉瑩師長教師的博士生)相約同到樅陽。越日是鮑兄去世周年,我們請鮑兄的弟弟時和君帶我們往了墓園,我將帶往的一部《得一齋詩鈔》書本在鮑兄墓前焚化致祭,陳述他詩集先出書了,專著書稿我必定會收拾完成。孫愛霞君也將一些原想送呈鮑師的材料,在他墓前焚化。

那以后轉眼十來年,我先是擔負系副主任,后來轉任藏書樓館長,講授加行政任務雙肩挑,還有科研目標,日月繁忙,竟得空收拾鮑兄遺著書稿。繁忙當然是一個緣由,實在還有學殖缺乏,一時不知若何著手的艱苦。日常平凡每一念及,老是深懷愧疚。直到2019年9月,我有事到山年夜,又得見杜澤遜兄。杜兄學問早成年夜器,已是學界俊彥,高校名傳授,又在任文學院院長。杜兄于思陶兄遺著書稿收拾事亦時有催促,此次更個人空間是表現盼望我盡快收拾出來,他可以掌管贊助出書事宜。我當然也很想趕忙做出來,而面前有此出書保證,其實不克不及再耽誤,于是回重慶后即著手收拾。

此刻,我終于完成了鮑兄臨終拜託我代他收拾和彌補的這部書稿,并由他生前已經任務過的齊魯書社出書(反復斟酌之下,書名從《中國古典詩歌說話論》改為了《中國古典詩歌創作論》),亦足告慰鮑兄在天之靈矣。

(本文為《中國古典詩歌創作論》收拾后記,頒發時有刪省)